上小学时候,我在班里最瘦最矮,班长秀秀只比我大一岁,个儿却比我高出半头。我们打过几回架,每吃败仗的我只有听她摆布。
有几次放学后,秀秀要我背着她回家,我一路背着她走,心里就叫她麻雀,说我以后就是要用弹弓打她。
我打小就没别的爱好,老爸给我做了一只弹弓,我很是喜欢!
一天下午,我放学后猫在学校门前一棵大榕树后,瞅上一只站在操场围墙上的麻雀,我一声不响地捡起一粒石子,摸出弹弓,把石子搭上垫子,瞄了一眼,紧拉胶皮,嗖,石子象长了眼睛向那只麻雀飞去。
哎哟!秀秀突然跑出校门,一下出现在我的面前,双手捂起她那美丽的脸蛋。
一看坏了,石子准打在秀秀的脸上,我吓坏了,拨腿要逃,却被追上来的秀秀逮住了衣领。
不由分说,她一把夺过弹弓:“脸上留了疤痕,以后可怎么嫁人?”带着极大的担心,她捂着脸落着眼泪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把老妈给我的糖果塞进她的手里,并向她作出保证,我以后一定小心,不打人了,请她把弹弓还我,可她就是不还给我。
眼看接近期末,秀秀才对我说,如果我在一周内把语本课文全部背完,她一定把弹弓还我。
为了赢回弹弓,我只好努力,并在期末考试前一周拼命背课文,我在秀秀面前背诵完那本语文课本,她也说话算数,就把那只弹弓还给了我。只是她没想到挨弹弓打的日子还有一次,不过那是十年之后。
那年期末考试,我的语文成绩跃到全班第三名。
十年转眼过去,我与秀秀高中刚一毕业,就一起响应领袖的伟大号召,与五千多名同龄人一道,离开自己生活的山城,上山下乡到西双版纳当知青。
离开山城的时候,在随身挎包里,除了两本毛选,我还有那只精巧的弹弓,不过那期间弹弓皮换了三次。
到了西双版纳,我与秀秀没有分在同一公社,我开始担心她了,觉得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来到西双版纳受苦,而应留在城里,留在父母的身边,不知她分到哪儿,离自己又有多远,要是在同在一个生产队多好,她担不起抬不动,自己完全可以为她分担。
那年,我再不是过去受秀秀欺侮的小男孩,尽管身子还是瘦,而身子却长高到一米七三,就象一根细长的山楂树条。正如她后来常笑我,若是在我的双手扎上两条长胶带,那就是一只世界上最标准的弹弓。
因为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一日三餐吃的都是粗粮面饭,一连几个月还吃不上一顿肉,我的脸变得更黑更瘦,身子有些撑不住了。
为了坚持下来,我就想出一个改善生活的办法,就将弹弓和自己以前练就的本领一齐派上用场,打天下飞的,打地上跑的,一打一个准儿,跟打猎一样,而主要是斑鸠、麻雀、田鼠、蛇等类的能食动物。
秋天到了,我经过多方打听,我才知道秀秀与自己有二十公里路程,并托她所在大队的老支书捎给她一封信,说我抽时间去看她。
不到半月,我也收到秀秀捎给我的信,问我现在身体状况怎样,抗不抗得住,也说抽时间来看我。
秋末一天,我吃了中午饭,抄起自己的弹弓出门,来到生产队的晒场附近,因为晒场离保管室近,只要是天晴,就要晒粮食,麻雀、斑鸠一定得来,而一来就是一群,最少也得有十只八只。
老远,我看到一群麻雀正啄着黑高梁,怕打中了高梁,让高梁溅进了玉米里面,保管员一定会骂娘,加上粮食就是一生产队人的命根,我于是没有选中麻雀多的地方打,而只对着落在晒场边的两只麻雀开弓。
不知是命运安排,还是我的疏忽大意,在我一连打中五只后,我又对准第六只开弓,刚将拉满胶带的右手一放,我才看到晒场对面的路上走过一人来,随着一只麻雀一栽,对面的来人唉哟了一声。
看到弹起的石子打在来人的脸上,我顾不上自己的猎物,马上跑过去,一看来人正是秀秀,她是来看我的,石子又把她变得黑红黑红的脸蛋右侧擦破一条皮,小血珠儿直冒。
看见我来到,秀秀没好气的说,我就知道是你,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小时候打了我一下,今天又打了一下,你让我以后咋好嫁人?
想到伤了她两次,而又伤到一个女孩美丽的脸上,我说都是自己不好,你万一嫁不出去,以后就干脆嫁给我好了!
实在太气,我便将那只心爱的弹弓扔出三丈多远,一把捧着秀秀出血的脸蛋,痛心地问她疼吗,赶紧背着她来到赤脚医疗站,擦上红药水。
那年春节前夕,我与秀秀正式开始恋爱,我送她的定情之物是一件白花衬衫、一条青布裙子,她回敬我的定情之物,就是那只我扔了三丈多远的弹弓。
回城之前,我与秀秀就结了婚,并有了一个孩子。
而自恋爱时起,我就再没有叫她秀秀,她要我还是叫她麻雀,说她永远做我心中的麻雀,她也再没叫一声我的名字,而是叫我弹弓,并一直叫到四十年后的今天。
今天,麻省还在“欺负”弹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