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左扭右扭，开心地笑。她长出了一对漂亮的翅膀，白色的。她可以自由地飞行了。她不必去挤公交车，去闻众人的汗臭味、大蒜味，不必忍受不轨男人的偷偷非礼。她还有晕车的毛病，从此也可以避免了。
女孩到底年轻，单纯，扇动几下翅膀，翩然出了门，飞行在街道的上空。
如此飞翔，真正的特立独行，女孩当然骄傲。只是她还不太习惯这种出行的方式，飞得不高也不快。她发现从空中看地面，树是美丽的；屋顶有漂亮的，有丑的；爬行的车龙和行人的姿势完全是丑陋的。不到五分钟，地面交通堵塞了，汽车停下来，骑摩托车和自行车停下来，人行道上的行人驻足仰望，望着她。她得意洋洋，蹬蹬脚，挥挥手，继续向前飞去。
当她到达城市广场的上空，地面一辆警车慢慢行驶着，一位交警拿着话筒对空中的她喊话，并连连摆手。她看不懂手势听不清话。她停止飞行，慢慢落到广场的红砖地面上。交警迎上来，敬个礼。“小姐，你不能这样走路，你已经影响了城市交通。”
女孩瞪大眼睛。“我飞我自己的，没有妨碍别人。”
“孩子，做人要随大流。你不是有腿有脚吗？要么走路，要么去坐车。这种样子太奇怪了，大家光看你，还不得出车祸？”
这时，广场的人们聚拢来，把警察和女孩围在中间。一个正在给行人硬塞小广告的男青年，突然大喊一声：“天使！Angel！”扑通一声，他跪在女孩面前。“你一定是天使吧。天使大姐呀，是天神让你来帮助我的吧，我是个大学毕业生，快帮我找一个工作吧，我有一个星期没好好吃饭了，我还欠着房东的房租，帮帮我吧！”
女孩一愣。她不过是个中学生，正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假期；她不过是好奇，出来试试自己的翅膀。女孩看一眼男青年，眼色不满。“你叫谁大姐呀？”
男青年站起来。“天使怎么这么说话呀。”
女孩刚想说什么，一个乞丐又扑通跪在她面前。“小姐，听说天使是长翅膀的，你长了翅膀，一定就是天使了，行行好吧，让我变成一个富人，有房子住，有饭吃，有钱花。求求你，行行好吧。”
乞丐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破旧的塘瓷茶缸，臭气弥漫。女孩捂上鼻子，后退一步。她听父母说过，很多乞丐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乞丐是一种职业，不用理他们。可这个乞丐是真是假？她无从判断，而且这乞丐不是要一点零钱，他的要求太高了，她无法做到。她只好摇了摇头。
乞丐困惑。“我听说天使是神派来帮助我这样的人的，你难道……”他失望地站起来，端着破茶缸，在围观的人前一一走过，可没有一个人向他的脏茶缸里丢一分钱。
人群中发出议论声。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女孩面前，议论声嘎然而止。他说：“孩子，我是个农民工，我上过高中，知道天使的故事，我能相信你吗？我的孩子得了病，可没有钱，医院不收，我该怎么办？”这男人说着，滴下了眼泪。
女孩望着中年男人，呆愣着，不知所措。“我……我……”她不知该说什么。
人群发出更大更杂的议论声。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面挤出来，大胆地拉起女孩的手。“闺女，我不知道什么叫天使，可这半天我也瞅明白了，听懂了。你是老天派来帮助有困难的人的，那我现在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帮我找个老伴儿，你不知道，现在像我这年纪，死了男人或离了婚，想再找个合适的人搭火过日子，难呀。”
女人的话刚一落地，周围一阵哄堂大笑。女孩脸上窘得发红。“阿姨，我不能……我做不到……”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女人变了脸色。“什么天使呀！”随着她的身影钻入人群，议论声浪起，甚至出现了谴责。
“唉，如今天使也堕落了，自私了，管你什么人间疾苦，神的眼睛也瞎了。”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说。
那个交警则替女孩辩护。“没有什么天使，她跟我们大家一样，你们不要这样对她。”
一个胖男人可能因为热的缘故，外衣是披在肩上的。他走到女孩面前说：“你既然飞起来了，就要担负起天使的责任，不辱使命！”他傲慢地一转身，衣服掉在了地上，大家一片惊呼，因为他也长了一对翅膀，是褐色的。他急忙拾起衣服，披在身上逃走了。
围观的人们都变得不自然了，慌慌散去。女孩惊讶地望着他们，她发现那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肩胛处鼓鼓的，衣服的底边露出一截翅膀尖，是灰色的。还有很多的人背上也是鼓的，也露出了各种颜色的翅膀尖。
女孩说不出话。她没想到长了翅膀的人会被人误认为天使，而人们又认为天使就是来帮助人类的。原来，那么多的人都长了翅膀，他们都怕被误认为天使，都不想帮助别人，都把翅膀隐藏起来了。
交警同情女孩，和气地说：“现在你明白了吧，快坐车回家吧。”就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女孩瞥见，他的警服底边也露着一个翅膀尖，是黑色的。
女孩仰望天空，苍穹蔚蓝深远，她眼光波动，心灵也悸动了一下。她不愿舍弃空中的纯净和自由。她没有犹豫，扇起翅膀，又起飞了。
女孩追上发小广告的小伙子，帮他散发传单。女孩追上乞丐和农民工，把零花钱分给了他们。女孩追上那中年妇女，送给她一束鲜花……
通联：264200山东省威海市张村度假区四季康城3号1105室孙桂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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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发表于2016-02-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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