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上)

深圳就像荡妇一样迷人。

  假如说深圳真的是一位侧卧而眠的荡妇,那么莫高就等同于住在这位荡妇的一只乳房之上。那应该是荡妇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吧?可是莫高总感觉自己的生活与这位风情万种妩媚性感的荡妇距离太远。假若身上披了袈裟面前再放一木鱼,莫高想,他马上就能变成最正宗的和尚。

  公司在深圳设了办事处,扔下孤零零的莫高。办事处兼了宿舍,挤在密匝匝的居民楼里,像个灰头土脸的鸽子笼。房子是莫高租来的,他从温玲手里接过钥匙,说,谢谢妹妹。温玲“噗”一声笑了,侧过脸,手背掩住了嘴。温玲笑起来不好看,鼻翼两侧的雀斑唧唧喳喳飞得热闹。

  温玲是标准的坐地户。深圳这样的城市坐地户极少,温玲就像大熊猫一样珍贵。温玲和父亲本来住在市郊,后来城市的牙齿不断噬咬,家就被写字楼和柏油马路吞食吃掉了。

  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让他们一夜之间就在寸土寸金的市区多出两套房子。两套房子同处一栋楼房的一个单元,一套在三楼,一套在七楼,三楼的自己住,七楼的租出去,既有了住房,又有了收入。为此温玲的父亲对政策感激涕零,对小平同志感激涕零,老人去世那天,他嚎得比谁都伤心。

  老先生养有虎皮鹦鹉两只,云斑鹦鹉两只,牡丹鹦鹉两只,画眉两只,玉鸟两只,百灵两只,八哥一只,嘹哥一只,鸽子一群,京吧狗一条,沙皮狗一条,温玲一个。

  每天早晨他肩挑一串唧唧喳喳的鸟笼,手牵乱蹿乱跳的京吧和沙皮,一行人鸟狗浩浩荡荡去公园遛弯,并且常常一遛就是大半个上午。然后回来,休息片刻,喝口水,去阳台侍弄花草,回客厅侍弄金鱼,吃午饭,睡午觉,爬起,喂鸟,给狗洗澡,给花打枝,给鱼换水,出去下象棋,回家吃晚饭,赏鱼,观花,看一会电视,睡觉,做梦,打呼噜,放屁,一整天就过去了。

  温玲对莫高说我爸就差几个姨太太就赶上旧社会的大地主了。可是事实是,老先生非但没有姨太太,连老伴都没有。温玲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死时安安静静,却把土炕啃掉了一半。直到现在温玲和她父亲也说不清楚母亲的病情——那时候穷,只知道生病,不知道就医。

  大多时温玲一个人在家,难免寂寞空虚。无聊时,就会从三楼爬到七楼,嘿嘿笑着敲开莫高的房门。温玲手臂粗壮,身子如李铁梅一般结实,她敲门时,莫高也许在睡觉,也许在打电话,也许在发呆,也许在吃东西,不管在干什么,都得赶紧跑过去开门,否则的话,他怀疑温玲可能会拆掉整栋楼房。

  温玲进了屋子,东瞅瞅,西瞧瞧,也许就操起了拖把,挽起了袖筒。莫高忙说快放下快放下,温玲边拖地板边问他怎么了,莫高说怎么能让客人拖地板?温玲手上的动作更快了,说,我才是这套房子的主人。莫高忙说那怎么能让主人拖地板?温玲说难道能让客人拖地板?

  温玲语速很快,句子像被嚼碎的炒豆,毫无逻辑毫无秩序地往外蹦。她的五官散得很开,眉间广尺,鼻子带一点圆滑的鹰勾;她大手大腿,说话像喊山,全无半点南方女孩的娇小可人。我老家是山东的,那天温玲对莫高说,很大了才随父亲来深圳。

  莫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温玲问什么怪不得?莫高本想说怪不得我总能闻到你嘴里的大葱味,想了想,没好意思开口,就改成怪不得看着你就倍感亲切,原来老乡啊!温玲高兴地笑了,满脸雀斑四散飞扬,彼此打起了架。那我以后常来帮你收拾屋子,温玲撅起浑圆的小屁股,说,知道你工作忙。

  莫高并不忙。他的主要工作是留在屋子里接电话。来了电话,匆匆忙忙出去一趟,办完事情又很快回来,闷在屋子里等下一个电话。他认为这个办事处可有可无,他想就凭自己那点工作量连这套房子的房租都赚不回来。

  无聊时他喜欢给妻子香格打电话,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甜甜糯糯卿卿我我缠缠绵绵。他先给香格汇报他这边的情况,然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让香格向他汇报家里情况。香格说家里能有什么情况?上班下班去幼儿园,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莫高问那谁还经常骚扰你吗?香格问那谁?莫高说追了你两年的西双啊!我看你很当他的意……尽量躲着他,那家伙一张破裤裆嘴,逮啥说啥,毫无遮拦。香格说他可没有工夫骚扰我,公司里那么多美女他都骚扰不过来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莫高说可能还得一个多月吧?得有人过来替我几天才行。香格说早点回来吧……想你了。香格的声音很响很脆,就像老先生养的百灵鸟。

  莫高也想早点回家。对深圳这位蚀骨销魂的荡妇,他恨之入骨。他想这算什么事呢?被公司像贩卖黑奴一样贩到深圳,天天守着几间破屋子犯困发呆接电话,面对一窗繁华却无力消受。

  其实他也想出去放松,可是在深圳这样的城市,放松几乎等同于消费,消费几乎等同于烧钱。莫高无钱可烧。——即使有钱,他也不会烧在这里。回家烧多好啊!和香格一起去鸳鸯池洗温泉,一起去老虎山吃烤鹿肉,一起去剧院听音乐会,一起逛最高档的商场,一堆一堆东西往家搬——

  华联商厦有一个小玉坠,雕得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金蝉,一根红线串着,标价九百八。香格看它时,眼睛里伸出千万只手在那金蝉上轻轻抚摸,然直到莫高来深圳的前一天,香格也没舍得将那个小玉坠买下来。不是九百八有多吓人,而是他们觉的,可有可无的东西,就不要浪费钱了。黄金项链不挺好么?双人床床垫广告是这样说的:真金不怕火来炼,真爱不怕车轱辘碾。

  想到这些莫高就烦,就难受,就孤单,就惆怅。于是有些时候,甚至,他竟盼望长得像李铁梅一样充满乡土气息的温玲来敲他的门了。最起码,那段时间里,他知道自己并不厌烦温玲。

  那天他接到电话,一个经销商说他们的产品出了些问题,要他赶过去看看,他去了,再回来,就看到正在洗手间里搓洗衣服的温玲。洗得当然是他的衣服,温玲一边冲他笑一边吹起一个很大的肥皂泡。

  莫高愣了愣,问温玲,你怎么进来的?温玲说,我像鸟一样飞进来。莫高说,我跟你说真的。温玲说,我是天使,我有隐形的翅膀……莫高只好沉下脸来,问,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我有钥匙。温玲终于觉察出莫高的火气。

  你怎么会有钥匙?莫高纳闷,这套房子几把钥匙?

  三把啊!温玲说,你两把,我和我爸留一把。

  你们留钥匙干什么?莫高说,就不怕万一丢了东西说不清楚?

  怎么会呢?温玲笑,这片治安很好的……再说万一你哪天出门忘了带钥匙,就不用撬门破锁了。她偷看着莫高的脸色,又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再商量一下我爸,把这把钥匙也给你就是。

  莫高便有些不快,心想我租了你家房子,你给我钥匙还得商量你爸?再想到温玲和她爸随时可以趁他不在时突击检查,心中又多了一份不安。尽管屋子里没有丝毫秘密,可是被人偷窥,总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

  温玲看出他的不满,撇撇嘴,将拴了红线的钥匙扔过来,说,我回去我跟爸说一声就行。莫高伸手接住,抬头冲温玲笑,却又一次愣住。他的一张脸在瞬间变得通红,表情也极不自然起来。

  他在洗衣盆里,发现了自己的内裤。黑色的内裤,上面泡沫均匀。

  忙对温玲说,我来洗吧。小跑到温玲身边,蹲下,一双手就往洗衣盆里伸。温玲笑,腰抬臀扭,往旁边一挤,差点把莫高挤个腚蹲。温玲边笑边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洗衣服哪里是男人家干的活?

  莫高说可是这怎么好意思?

  温玲说你每个月按时交房租就行啦。两手对搓,五彩斑谰的泡沫扬扬洒洒。正是冬天,屋子里不像北方的住宅楼那样通了暖气,温玲的两只手冻得就像两根脆灵灵的水萝卜。莫高有些不忍,去旁边打开热水器,等水热上来,用一个大盆接着,再兑上凉水,用手试试温度正好,再倒进温玲面前的洗衣盆。

突然莫高有了“你挑水来我浇园”的甜蜜感觉,想想刚和香格结婚那年冬天,家里没钱通暖气,每一次都是他把水温调好以后才肯让香格蹲下来洗衣服。偷看一眼旁边的温玲,她正聚精会神地搓洗着自己的内裤,五根灵巧的手指就像在弹奏着美妙的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先为霓裳后六幺。

  莫高再一次红了脸,站起来,将旁边的脏水倒进马桶,又添上满满一盆清水。倒是温玲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闲着就行,我马上就完……又不是小孩子。

  温玲不是小孩子。她二十二周岁,属老虎。她不读书,不上班,父女二人就靠着房租和老先生的退休金过日子。问她为什么不去上班,温玲说她没文化,很多公司都不要她。

  问她为什么没好好读书,温玲说她没有考上大学,又懒得再复习,就回家呆着了。再说中国的大学有什么好?温玲说,那是把一个个性格迥异的聪明人变成千篇一律的傻瓜蛋的地方。她在家里一呆就是五年,做做家务看看电视然后对着窗口发呆,就像圈养在笼子里的百灵或者玉鸟。

  温玲说其实她不太喜欢深圳这座城市,每个人都像驴子一样拼命地干活,你问他们干活为了什么,他们又说不清楚,真的如同一群没有思想的驴子。温玲说她和她爸不应该属于这样的城市,他们更像是在这座城市时里圈了一处桃源,日出小息,日落大息。

  他们和这个城市势不两立,格格不入。“格格”两个字不是温玲说出来的,而是用牙齿咬出来的。温玲有两只调皮的虎牙。她是属老虎的。

  于是莫高就有了与温玲同病相怜的感觉,说起话来也慢慢投机,渐入佳境。温玲有事没事往他这里跑的次数更加频繁,从一周一次到一周两次,到一周三次,到两天一次,终到一天一次。

  温玲并不漂亮。可是温玲二十二岁。二十二岁的女孩子有着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和黑玉般明亮的眼睛。莫高三十三岁。三十三岁的男人独处异乡,和二十二岁的女孩交起朋友,这朋友,就很难交得纯粹。或者说,世上太多三十三岁的男人,根本不想将这样的友情保持纯粹——那就太没劲了。

  一些想法一旦产生,男人就会变得简单并且复杂,肤浅并且深刻。莫高怕。怕突然有一天温玲不再理他,又怕突然有一天温玲缠他太紧。怕发展,又怕不发展。怕逾越,又怕不逾越。但事实是温玲从没有说过半句出格的话做过半点出格的事,也许温玲只不过把莫高当成了邻家大哥或者一只用来消愁解闷的可以说上无数句话的思维敏捷的鹦鹉或者八哥。

  那天莫高在街上遇到一个算命先生,本来他已经走过去,想了想又转回来。他蹲在算命先生面前,虔诚地向他请教自己的运气。算命先生说你财运亨通。莫高点点头。算命先生又说你官运很旺。莫高再点点头。算命先生接着说你会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莫高说你这是在敬我酒还是在给我祝寿?

  算命先生说那你想让我算什么呢?莫高说当然是桃花运啊。算命先生说哦——你的脸白中有粉粉中带红,似牡丹又似牡鹃,近来必有桃花运。不过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得热豆包。莫高问你肯定?算命先生说嗯呐,我当然肯定,我还能算出来那女子不是太漂亮,不是很有钱,年龄也不大。

  莫高的心怦怦乱跳,两手贴在裤子上不停地搓,又一个劲地点头。他问那结果呢?算命先生说心诚则有,心虚则白瞎了。莫高问那会不会出事呢?算命先生说你小心点,就不会出事。然后他把嘴巴凑近莫高的耳朵,压低声音说,这可不是算出来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莫高一高兴,五十元大票递出去,站起来,

  心花怒放地往回走。待他走远,算命先生猛啐一口唾沫,偷偷骂你得瑟个毛啊!算得准?就你这种档次也只能去骗骗小女孩,也肯定没有钱,更不可能长得好看……长得好看能相中你?

  给香格的电话,仍然天天打。只是由于孤独感越来越淡,与香格熬电话粥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短。终有一天香格起了疑心,她问,你怎么好像心不在焉?

  莫高说没有啊!

  香格说还没有?怕是被哪个小狐狸精迷上了吧?

  知道她在开玩笑,可是莫高的心还是不由地一紧,电话也变得像烙铁一样烫手。偏偏这时候温玲在外门敲起了门,劲大味足地动山摇。莫高对香格说一声稍等,放下电话跑过去开门,又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温玲不要出声。

  温玲大声说,又和嫂子在说情话?

  莫高急忙捂住话筒,冲温玲瞪瞪眼睛。温玲吐吐小舌头,挤挤小眼睛,安静地到旁边坐下。

  香格问,谁啊?莫高说,房东。香格说,听声音年龄不大。莫高说,是房东的女儿。香格说,听声音很漂亮。莫高趁机傻笑,说漂亮也能听出来?香格问夫君心里很紧张?莫高说娘子不要瞎猜,对人家小姑娘不尊重呢。脸却偷偷红成了猴子的屁股,偷偷看一眼温玲,温玲以为危险解除,大声说代我问嫂子一声好啊!莫高又是瞪眼又是摆手,恨不得找根针把温玲的嘴巴缝起来。

  见莫高终于挂断电话,温玲长舒一口气,问,嫂子对你管教很严?莫高说那倒不是,女人总是很敏感嘛。温玲嘿嘿笑,说看出来了……其实你不用跟她解释,你是我哥我是你妹……我们的感情多纯洁……我们的感情肯定永远都纯洁。

  一句话就让莫高一颗心凉了半截,心想永远都纯洁?永远都纯洁我还紧张个屁?失落感随之而来,再看温玲姑娘,大鼻子大嘴巴很有些傻丫头的模样。再逢她来敲门,也不笑逐颜开跑着去开了。当然温玲还帮他干活,拖地板洗衣服刷马桶甚至为他做过几顿色香味俱全的客家菜,可是莫高对她,却似乎少了那份脸红心跳的喜悦感。

  当然他仍然不忘算命先生的话,他想也许自己真的是有些心急了吧?情人与朋友,不是可以慢慢转换吗?反正他呆在深圳的时间还很长,反正温玲又跑不了——嗯呐,心急吃不得热豆包。

  后来香格突然要来。

  香格给莫高打电话,说她休了五天长假,想去深圳看他。莫高说过一阵子我可能就回家。香格说夫君什么意思?不欢迎?莫高说娘子这叫什么话?我是天天想夜夜盼……香格说那就这么定了,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下午我就能到。莫高问这么快?香格撒娇说想你嘛……我坐飞机去。

  晚上温玲捧来几粒草莓,说是她爸在花盆里栽的,洗得很干净,送给他尝一尝。莫高尝一颗,立即酸得掉了下巴,忙跑进厨房里漱口,身后的温玲大笑不止。

  我爱人明天要来。莫高从厨房出来,看着温玲说,可能会呆上三五天。

  多好啊!温玲说,我早就想看看嫂子啦。

  莫高冲温玲笑笑,心想你看嫂子干什么呢?跟你说这件事就是让你这几天别来,否则又是洗内裤又是拖地板的,香格不起疑心才怪。

  是这样,莫高接着说,你嫂子这个人,有点小心眼儿……

  女人都是这样。温玲倒是客观。

  万一她想到别处,咱俩多冤枉……

  她想到什么别处?

  什么别处她都想……

  想咱俩谈恋爱?温玲捂起嘴乐,莫哥你能看上我?

  跟你说正经事呢。莫高只好阴下脸来吓唬温玲,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温玲止住笑,说,你是房客,我是房东;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咱俩能发生什么呢?想了想,又说,如果嫂子真起疑心,那咱俩岂不是挺冤的?

  莫高想说想不冤也简单,只要罪有应得就行了。并且,毫无疑问的是,任何一位女孩一旦与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对香格,肯定会避之千里,到那时就算香格有鹰的眼睛,仅凭在这里住上三五天,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端倪。莫高暗叹这个世界好生奇怪啊!得逞的人总能够逍遥法外,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却整天担惊受怕,黑白他娘的总是颠倒。

  温玲说,那这几天我就不来打扰你了……嫂子什么时候来?莫高说明天下午。温玲说那上午我来给你收拾一下屋子,别让嫂子误以为进了动物园。莫高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温玲却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反正明天上午我也没事,反正嫂子她下午才来。

  翌日上午,温玲果真帮莫高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干得热了,就脱下外套,还是热,又脱下毛衣。只穿一件衬衣的温玲站在椅子上踮起脚擦玻璃,腰间的一线白肉一闪一闪,让莫高的心跟着一动一动。

  单放机里放着经典的英文老歌,莫高和温玲配合默契。突然莫高再一次有了“你挑水来我浇园”的甜蜜感觉,想到下午妻子香格就要来,急忙晃一晃脑袋,把这些不合时宜的龌龊想法赶快抛掉抛掉抛掉。

  中午时,理所当然,温玲留在莫高那里吃午饭。午饭非常简单,莫高说不好意思下午还得去机场接你嫂子,等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大餐云云。不过莫高还是打开一瓶葡萄酒,算是对温玲的感激之情。那瓶葡萄酒是客户送给他的,价值二百多块钱,他一直舍不得喝。

  突然有人敲门,温玲跑过去开,稍微一愣,然后脆生生地叫一声“嫂子”。香格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嫂子?温玲说莫哥说过你今天要来,这么漂亮不是嫂子又是谁呢?莫高站起来问她不是说下午来吗?香格说我把机票改签了。莫高又问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香格说,知道你忙呢……这位就是房东的女儿吧?

  莫高又添一双筷子,让香格也吃点。香格说你俩吃吧,我在飞机上吃过……别光看我你们吃啊。她托着香腮瞅瞅莫高又瞧瞧温玲,脸上表情千变万化。

  (责任编辑徐曦 xuxi1133@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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