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空前的经济危机,使农民工进城找工作,难乎其难。
文凯和他的伙伴们费了不少周折,才在北方的一个大城市,找到份工作。寨子里留守的,除了哑巴,再就是那些老人和孩子了。这天,文凯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让他放下手里的活儿,立马回家结婚,日子都看好了,就差结婚典礼拜天地了;晚了,新娘子一家去外地做生意,不知道哪年才能回来。于是,文凯向工头请假,回家结婚。
刚一下汽车,一件烦心事出现了:文凯滑下山坡,摔伤了内脏,人处于昏迷中。好好的一件大喜事,弄得家人又窝心,又上火,就好像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猪肉白面,好酒好菜,都备足了;嫁娶贴子都送到新娘子家去了,再改时间来不及了。躺在乡卫生院的文凯只有半口气挨命,哪能拜堂成亲入洞房?
老人们一合计有了主意:代替新人拜堂成亲的事例古已有之,何不效仿?一句话提醒了文凯的爹妈,一拍大腿说,也只有这么办了!
可是由谁来代替文凯,这又是个难题。文凯没姐妹,难找代替人。一家人愁得睡不着,直到听见送亲的鞭炮咚咚作响,操办喜事的大明白才物色到目标。
他想让哑巴代替文凯跟新娘子拜天地,捋遍了全寨子的人,走的走,在外的在外,除了哑巴,再没更合适的人了。
主意好是好,文凯妈担心哑巴不懂言语,不好交流,万一以后哑巴认了真……她吞吞吐吐不好说同意,又不好说不同意,怕伤了大明白的脸面。她悄悄把大明白叫到一边,说,我是怕哑巴以后会假戏真做?大明白先是打了个愣,说不一定,哑巴人虽有残疾,人间事理应该分得清吧?帮人个忙,哪能就要人家的媳妇呢?
文凯爹说,啰嗦个啥?花车快进村了!该请哑巴的,该接新娘子的,都得行动了。
于是,大家忙乱起来。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齐鸣之后,拜天地开始了。哑巴脸色羞得通红,不过人们都看得出,哑巴这戏演得还真够像的。哑巴妈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流泪,自言自语地说,也就是替替别人,算娶媳妇了,怕是我的哑巴儿这辈子也当不上新郎了……
天快黑了,男人外出,家家闩门早。有没坏人进来且不说,上了大门心里踏实。文凯家有刚过门儿的新媳妇,文凯又不在家,当然毫无例外地闩了门。
大约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文凯妈担心的事出现了。
她发现哑巴在自己家院外转转。
哑巴妈来叫哑巴回家,可是哑巴用只有妈才能看懂的哑语说,文凯不在家,怕坏人欺负文凯媳妇,他不愿走。
第二天清早一开门,文凯爹发现有人蜷曲在自家门外。仔细一看,原来是哑巴在打盹。文凯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文凯的爹妈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月,终于没发现哑巴要干回坏事,倒是规规矩矩的。这天文凯捎信来说要出院了。家里忙作一团,找车、找人,准备去乡卫生院把文凯接回来。
天刚蒙蒙亮,文凯妈就悄悄地把文凯爹叫到跟前,低低的声音说,昨夜忘了闩大门。哑巴就睡在大门外,多悬啊!
文凯爹没顾上多说这事,带领着留守在家老弱病残的人们,去乡卫生院接文凯去了。谁也没发现,哑巴也跟在了后头。
去乡里的路,来回需要一天才走完。文凯被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有人告诉文凯,哑巴替你拜了天地,拜完天地这小子还不走,房前屋后地转悠,说不定还想做点儿别的事……嘿——嘿——
文凯听了,醋意大发,眉宇间蹙起鹌鹑蛋大小的疙瘩。
不过,文凯回家后,人们再也没见到哑巴出现在文凯家附近,文凯爹妈再也不心烦了。也许,哑巴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
文凯渐渐能下地了,再恢复一段时间,拳头也有了力气。
在一个阳光四射的早晨,和哑巴走了一个对面的文凯,打伤了哑巴右眼。
[责任编辑 徐 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