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亮的跑步管理学

  2013年11月23日早晨,深圳笔架山公园。万科总裁郁亮和深圳“乐跑圈”的跑友在跑步。这里和北京奥林匹克体育公园一样,是跑步者的圣地。
  2013年5月17日,郁亮登上珠峰。8天后的一个晚上,我们在深圳一家餐厅为他接风。北京大学1984级国际经济系毕业的理科男郁亮一如既往的淡定,即使聊起珠峰,也没有过分的兴奋,还纠正我们对他的溢美之词“征服珠峰”。“不是征服,是膜拜。人对自然要有敬畏之心。”郁亮说,登顶时,他单腿跪下,给珠峰敬献了哈达。
  那天晚上,郁亮喝了一点红酒,提议在座的9人成立一个“乐跑微信群”,每天汇报跑步成绩,如有人两天没跑,须给出解释并接受批评。深圳地产观察员尹香武那天加入乐跑群,此后6个月,从98公斤减至74公斤,成为深圳知名的“跑马”达人。郁亮说,如果我是中量级乐跑达人,尹香武则是重量级。
  11月23日早晨的笔架山公园,阳光澄澈,树影婆娑,郁亮和跑友们穿行其中,很有宗教仪式感。碰到有陌生跑步者打招呼,郁亮都举起大拇指喊一声:“加油!”
  这是三周前郁亮在乐跑群里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中间更改了一次,毕竟郁亮太忙了。2001年王石把郁亮推上总经理的位置,2011年游学美国,专心做纯粹的万科精神领袖,郁亮则顺理成章地走向台前,继续管理着这家中国最大的房地产企业。2010年,万科迈入千亿俱乐部,郁亮也在这一年开始跑步。
  郁亮的跑友们身份复杂,有万科员工,有作家,有企业家,有跑步教练,有学者。2013年郁亮登顶珠峰,同年开始落力推广“乐跑”,像一位勤勉的布道者和传教士。他对媒体公示的乐跑野心是:明年在中国60个城市推出乐跑赛,鼓励更多人参与,享受跑步快乐。
  在笔架山公园完成20公里的跑步之后,郁亮回家洗了个澡,然后和跑友们一起吃早餐。他一连叫了两笼凤爪,他有点难为情地说:哎呀,我就是喜欢吃。我跑步很大一个动因就是为了有个好胃口,在美食和肥胖之间找到一个制衡点。
  当然,你不要太把他的这句话当真。
  郁亮为什么跑步,媒体披露的细节是:45岁生日时,还是个胖子的郁亮有了年过半百的年龄危机,他想给自己一个生日礼物,50岁之前成为国家级运动健将。他定了三个目标:50岁之前登珠峰、跑全马、练6块腹肌。
  这些目标听起来有些无厘头而且自虐色彩太浓。但郁亮都兑现了:2013年5月17日,登上珠峰;10月20日,3小时44分完成北京全程马拉松。当天1万多人参赛,约600人跑进4个小时。郁亮现在有了新的梦想:60岁时,还跑全马。
  有目标,然后稳健甚至有些风轻云淡地完成它。这可能是王石看中郁亮的很重要的一个品质。2013年8月,王石从美国回深圳,我和他聊起跟郁亮一起跑步而且养成了跑步的习惯。王石说:这话我爱听,这比夸万科的很多话好听多了。通过跑步来输出万科的企业价值观,这是郁亮的智慧。
  郁亮身上有明显的故乡苏州的痕迹:温和,严谨,守序,坚韧,务实。刚开始跑步,对自己特别狠,三个月时间,减了25斤。但郁亮说他懂得向自己让步。他跑步是为了登珠峰,但50岁之前只给自己两次机会,如果两次失败,绝不再做。郁亮说:“我怕死,我得活着回来。生命比登山更可爱,所以放弃也是一种美德。我不会为了要刻意成为英雄去做一件事。”郁亮说,王石是英雄,我只是普通人。英雄感动别人,普通人只要感动自己就好。
  关于跑步,有很多心灵鸡汤式的解读。譬如,社会危机愈重,跑步的人愈多,跑步是对抗的武器;跑步比性爱更有快感;跑步是这个嘈杂世界中为数不多的可以自己与自己对话的方式;跑步是一种精神修为和人格锻造方式。
  理科男郁亮显然没这么鸡汤。他说,跑步能够成为全球化中高产阶层文化的一部分,运动用品的跨国公司功不可没。这更像一场商业阳谋。
  郁亮说,美国跑步运动兴起于上世纪70年代、人均8000美金之后,也正是这个时期,耐克等世界级品牌出现。全球体育用品行业3300亿美金市场总量,跑步占30%,约1000亿美金。但跑步用品不是暴利行业,最贵的跑鞋才200美金,一般只有三四十美金,算小生意。“跑步用品是真正流着道德血液的商业。”
  万科一直崇尚这种体育商业精神,利润可控,欲望可控,步伐可控,风险可控,未来才可期。当然,郁亮并没有很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48岁的郁亮现在看起来特别清癯,语速极快。他几乎每天都跑,5到10公里不等,无论出差在哪个国家。每年还会选择性参加两到三个全程马拉松。偶尔他会在朋友圈里说:“今天偷个懒,休跑一天。”
  潘石屹张欣夫妇在跑步,郁亮在跑步,中国两大明星地产企业老总都在跑步,这会让人觉得中国房地产生意太好赚了。郁亮坦然地说,这是好事,说明企业管理成熟、运转健康。
  郁亮不怎么喜欢在媒体上抛头露面。跑步之后,郁亮有些改变。他说不排斥参加各种论坛讲座,前提是不谈地产谈健康运动。《南方周末》要采访他,他对记者说:“我们聊乐跑吧。”这逼得媒体采访他总以健康、运动为由头。
  郁亮的三句名言被媒体广为传播:“不重视员工健康的公司不是好公司。”“只有管理好自己的体重,才能管理好自己的人生。”“没时间运动,就有时间生病。”
  这就是郁亮的“跑步管理学”。如同英国伦敦大学拉萨姆教授所言,跑步是一种自觉性运动,也是可组织的运动,它让无论是个体还是组织健康起来,“同颓废、烟酒不离的左倾年轻人和大腹便便、乏味老朽的右翼大亨和政客区别开来”。
  郁亮几乎用一种罕见的强势的方式在万科内部推行“乐跑”运动。他去分公司视察,首先看有没有淋浴间。没有淋浴间的公司是一个没有跑步传统的公司,会得到他的批评。
  郁亮说,员工不跑步的借口有三个:伤膝盖、忙、不够睡。他告诉他们:伤膝盖是懒人思维、一个再忙的人也会有时间生病的、睡眠不在时间而在质量。
  郁亮“跑步管理学”最绝的一条是:把员工健康跟管理者的奖金挂钩,跑步是明文规定的各级经理考核指标之一。经过一年孤注一掷地推广,万科的管理团队和员工很少人有“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郁亮说:“乐跑很好地体现了万科的企业基因:健康丰盛。”现在,郁亮在中国企业家俱乐部里马拉松成绩最好,万科是高管跑马拉松人数最多的企业,6个副总裁跑过全马。
  郁亮说,乐跑能化解大企业病。万科现年29岁、千亿级别,如何保持青春活力、如何打破管理壁垒,乐跑的推广倒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公司健康运动多了,冲突就少很多。和谐社会离不开跑步,跑步的人多了,总裁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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