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发表于2017-03-20日
一
山坳里，蒲公英一开花，布谷鸟一叫，山民们便脱去厚厚的冬衣，开始忙春天的活儿了。
我走进这个山坳时，随处可见那些白色冠毛结为一个个绒球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曳着，飞舞着，好像在童话里。
山坳口，都校长正靠在那棵老榆树上抽烟，他的脸膛儿有点发黑，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他见到我，灭了烟头迎上来，说：“来啦。”
我说：“都校长，你好！”
都校长回道：“你好，欢迎你来！我先带你看看学校吧。”
学校很小，一个一亩地大小的操场，两间教室，还有一间是都校长的办公室兼寝室。都校长说：“我们这儿都是复式班，你教四、五、六年级吧，你学历高。另外你将就点在我的房里搭个铺，这个学校实在没别的屋子了。”
我是自愿报名来这个山村支教的。
二
山坳四面环山，离县城较远。不过村里很安静，麻雀站在屋檐放声歌唱，花蝶在农家院子里嬉戏，倒也有点“桃花源”的味道。
早晨，都校长带我走进四、五、六年级的教室。孩子们一脸的兴奋。都校长介绍道：“同学们，这是新来的老师，以后就教你们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准淘气！”都校长又对我说：“沈老师，我去上课了。”
我走上讲台，拿起那本牛皮纸封面的点名册，说：“同学们，我们先认识一下吧。我姓沈，名叫春分。”
这时，有位坐在前排的女生举手。女生长得较瘦弱，但眸子很清亮。我说：“你有什么事吗？”她站起身，说：“老师，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女孩子气的。”下面的人一听，立马笑起来。我也笑起来，说：“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分’字，不是芬芳的‘芬’，而是分开的‘分’。这是我妈给起的，听我妈说，她生我时，刚好是春分那一天。你们知道什么叫春分吗？”
孩子们颇为好奇地望着我，但没人举手。
“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春分就是其中的一个节气。春分蝴蝶梦花间。好了，以后我会详细讲给你们听。”我打开点名册，说：“我们开始点名吧。第一位，卜达子。”“到！”一位皮肤黝黑的圆脸男孩儿站起来，我朝他点点头。“第二位，都春花。”“到！”就是刚才举手提问题的女孩儿。我朝她笑笑，说：“你的名字很好听。”她笑笑，有些害羞地坐下了。我又接着往下念……
第一堂课是社会课。该给孩子们讲点什么呢？我完全可以按照课本内容讲。可当翻开课本的时候，我突然异想天开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世界上的伊拉克战争？”孩子们个个都睁大眼睛望着我，没人回答。
我说：“给你们讲讲这场战争吧。那是……”说着说着，都春花又举手了，问：“老师，这场战争死了多少人？”
我说：“在这场战争中，光平民百姓就死了上百万人。”
都春花眼里满含泪水，说：“他们太不幸了！”
我突然来了灵感，说：“我建议我们为伊拉克的儿童做点什么。”
顿时，下面活跃了。“老师，我们给他们捐点什么吧。”“我把我们家的老母鸡也捐出来。”“我家有玉米棒。”“我们给他们写封信，祝福他们。”
“可伊拉克在哪儿呢？我们的信寄不寄得到？”
三
在季节快要进入夏天时，山坳里野花烂漫。那天早上，我兴冲冲地走进教室时，班里两位女生急匆匆跑到我跟前。她们脸色煞白，其中一位女生说：“老师，出事啦……”
我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女生说：“都春花……出事了……都是血……”
我见都春花趴在桌上，周围的同学都呆呆地望着她。我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我问：“你哪儿不舒服？”她呆呆地望着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我发现她那淡蓝色的布裙上洇湿了一片，像是一幅水粉画，几朵红梅含苞欲放。我抱起她跑到办公室。都校长进来一瞧，便问：“春花，你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都春花眼直直地盯着我们，有些惊恐的样子。
都春花那惊恐的眼神深深烙在了我的心上。都春花休息了两天来上课。我在黑板上挂出了两幅《男女生理图》。一看到这图片，男生们怪里怪气地大叫，女生们用手蒙住了双眼。我环视了一下课堂，说：“大家别叫，也别害羞，今天我给大家上堂生理课。”
下面有个男生还在怪叫：“老师，这上什么课呀？难看死了！”
我没理睬，而是继续往下讲：“女孩儿的第一次月经叫月经初潮。大多数女孩儿的初潮年龄为12岁至14岁……出现初潮之前，女孩儿的身高突然增长……”慢慢地，课堂上静下来了，女生们也把手放下来。
我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解说：“月经初潮是女性生理上一种自然反应……”我看了一眼都春花，她的脸颊有一片红晕，但她的眸子很清亮。
四
几年后，都春花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在我收到她的信时，也是都校长生命的弥留之际(肝癌晚期)。我拿着都春花的信拼命跑向都校长住的医院。一路上，那些蒲公英花在风中飘飞着。
尊敬的校长、老师：
你们好！在这蒲公英花开的季节，我有幸成为一名灾区的志愿者。我是在灾区的山坡上给你们写信的。灾区的山坡上蒲公英花飞舞着，这象征着生命的顽强不息……
记得我曾读过一段文字：每当初春来临，蒲公英抽出花茎，在碧绿丛中绽开朵朵黄色的小花。花开过后，种子上的白色冠毛结为一个个绒球，随风摇曳。种子成熟后，随风飘到新的地方安家落户，孕育新的花朵。她是那么不起眼，但她却依然不忘带着美好的愿望在空中自由飞翔……
选自《百花园·中外读点》
山坳里，蒲公英一开花，布谷鸟一叫，山民们便脱去厚厚的冬衣，开始忙春天的活儿了。
我走进这个山坳时，随处可见那些白色冠毛结为一个个绒球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曳着，飞舞着，好像在童话里。
山坳口，都校长正靠在那棵老榆树上抽烟，他的脸膛儿有点发黑，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他见到我，灭了烟头迎上来，说：“来啦。”
我说：“都校长，你好！”
都校长回道：“你好，欢迎你来！我先带你看看学校吧。”
学校很小，一个一亩地大小的操场，两间教室，还有一间是都校长的办公室兼寝室。都校长说：“我们这儿都是复式班，你教四、五、六年级吧，你学历高。另外你将就点在我的房里搭个铺，这个学校实在没别的屋子了。”
我是自愿报名来这个山村支教的。
二
山坳四面环山，离县城较远。不过村里很安静，麻雀站在屋檐放声歌唱，花蝶在农家院子里嬉戏，倒也有点“桃花源”的味道。
早晨，都校长带我走进四、五、六年级的教室。孩子们一脸的兴奋。都校长介绍道：“同学们，这是新来的老师，以后就教你们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准淘气！”都校长又对我说：“沈老师，我去上课了。”
我走上讲台，拿起那本牛皮纸封面的点名册，说：“同学们，我们先认识一下吧。我姓沈，名叫春分。”
这时，有位坐在前排的女生举手。女生长得较瘦弱，但眸子很清亮。我说：“你有什么事吗？”她站起身，说：“老师，你的名字听起来很女孩子气的。”下面的人一听，立马笑起来。我也笑起来，说：“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分’字，不是芬芳的‘芬’，而是分开的‘分’。这是我妈给起的，听我妈说，她生我时，刚好是春分那一天。你们知道什么叫春分吗？”
孩子们颇为好奇地望着我，但没人举手。
“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春分就是其中的一个节气。春分蝴蝶梦花间。好了，以后我会详细讲给你们听。”我打开点名册，说：“我们开始点名吧。第一位，卜达子。”“到！”一位皮肤黝黑的圆脸男孩儿站起来，我朝他点点头。“第二位，都春花。”“到！”就是刚才举手提问题的女孩儿。我朝她笑笑，说：“你的名字很好听。”她笑笑，有些害羞地坐下了。我又接着往下念……
第一堂课是社会课。该给孩子们讲点什么呢？我完全可以按照课本内容讲。可当翻开课本的时候，我突然异想天开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世界上的伊拉克战争？”孩子们个个都睁大眼睛望着我，没人回答。
我说：“给你们讲讲这场战争吧。那是……”说着说着，都春花又举手了，问：“老师，这场战争死了多少人？”
我说：“在这场战争中，光平民百姓就死了上百万人。”
都春花眼里满含泪水，说：“他们太不幸了！”
我突然来了灵感，说：“我建议我们为伊拉克的儿童做点什么。”
顿时，下面活跃了。“老师，我们给他们捐点什么吧。”“我把我们家的老母鸡也捐出来。”“我家有玉米棒。”“我们给他们写封信，祝福他们。”
“可伊拉克在哪儿呢？我们的信寄不寄得到？”
三
在季节快要进入夏天时，山坳里野花烂漫。那天早上，我兴冲冲地走进教室时，班里两位女生急匆匆跑到我跟前。她们脸色煞白，其中一位女生说：“老师，出事啦……”
我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女生说：“都春花……出事了……都是血……”
我见都春花趴在桌上，周围的同学都呆呆地望着她。我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我问：“你哪儿不舒服？”她呆呆地望着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我发现她那淡蓝色的布裙上洇湿了一片，像是一幅水粉画，几朵红梅含苞欲放。我抱起她跑到办公室。都校长进来一瞧，便问：“春花，你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都春花眼直直地盯着我们，有些惊恐的样子。
都春花那惊恐的眼神深深烙在了我的心上。都春花休息了两天来上课。我在黑板上挂出了两幅《男女生理图》。一看到这图片，男生们怪里怪气地大叫，女生们用手蒙住了双眼。我环视了一下课堂，说：“大家别叫，也别害羞，今天我给大家上堂生理课。”
下面有个男生还在怪叫：“老师，这上什么课呀？难看死了！”
我没理睬，而是继续往下讲：“女孩儿的第一次月经叫月经初潮。大多数女孩儿的初潮年龄为12岁至14岁……出现初潮之前，女孩儿的身高突然增长……”慢慢地，课堂上静下来了，女生们也把手放下来。
我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解说：“月经初潮是女性生理上一种自然反应……”我看了一眼都春花，她的脸颊有一片红晕，但她的眸子很清亮。
四
几年后，都春花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在我收到她的信时，也是都校长生命的弥留之际(肝癌晚期)。我拿着都春花的信拼命跑向都校长住的医院。一路上，那些蒲公英花在风中飘飞着。
尊敬的校长、老师：
你们好！在这蒲公英花开的季节，我有幸成为一名灾区的志愿者。我是在灾区的山坡上给你们写信的。灾区的山坡上蒲公英花飞舞着，这象征着生命的顽强不息……
记得我曾读过一段文字：每当初春来临，蒲公英抽出花茎，在碧绿丛中绽开朵朵黄色的小花。花开过后，种子上的白色冠毛结为一个个绒球，随风摇曳。种子成熟后，随风飘到新的地方安家落户，孕育新的花朵。她是那么不起眼，但她却依然不忘带着美好的愿望在空中自由飞翔……
选自《百花园·中外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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