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师毕业后,我被分到了偏远的乡镇教学。全校共有6名教师,学生不到100名。学校是三排低矮、破旧的平房。从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学校的管理相当松散。提前下课或拖堂是家常便饭,学校东墙边那棵大槐树上挂着的铃铛形同虚设。
那天,上课的铃声响过好长一会儿,我才慢吞吞地向教室走去,远远地就看见教室门前围着一圈学生,乱哄哄的。我上前一看,见班里几个男生正在拉扯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他穿一身已辨不出颜色的旧运动服,赤着脚,脚上沾满泥巴。
他的鼻子被打破了,正用手捂着,血从指缝间流出来……我急忙上前制止了学生。还没等我问话,学生们就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老师,傻子小五在我们教室门口小便。”
我看着那个吓呆了的孩子,他的脸上全是血,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我怕吓着他,就把学生轰进教室,然后,拉着他的小手来到办公室,找了碎布堵住他的鼻孔,打了一盆水给他把脸洗干净。我对他笑了笑,说:“回家去吧。”他用呆滞的眼神看着我,也不说话,慢慢退着走了出去,向东跑去。
之后的一天,我正在无精打采地讲课,突然听到“当,当,当……”断断续续的铃声。我感到很奇怪,刚上课怎么又打铃?我下意识地看看表,时间还早着呢。我没理会。然而,接下来的几天,经常在上课不久,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弄得教室里一片哗然,也让我心烦意乱。
终于,当这神秘的铃声再次传来的时候,我放下课本,快步向东墙边走去,墙边小侧门开着,我探头向外一看,一下子愣在那里:墙外,是那个叫小五的孩子。他站在一堆碎砖头前,背对着我,手里挥着一根小木棍,指着一只正在撒欢的小羊羔,含混不清地说:“你,坐,坐好,上,上课了……”在他的面前,有五六只羊,正在安静地吃着草……
我看着这令人意外的一幕,呆住了。我慢慢退了回去,站在大槐树下,听着从教室里不断传来的琅琅书声,心中涌动着一股神奇的力量。
很多年过去了,每次听到清脆的铃声响起,我就会想起那个叫小五的智障孩子给羊上课的场景。我觉得,他是一名真正的老师,给我上了深刻而难忘的一课。
归雁生摘自《中国教育报》
(作者:周衍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