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情人家过夜的经历,大刘还真没把自己的呼噜当回事,更不会把呼噜当成什么病。
知道自己的呼噜打得有水平,还是大刘刚参加工作的那年。他奉命到一家植物油厂蹲点替局长写报告。
下去蹲点第一天,油厂副厂长给大刘的接风酒喝到了大半夜,大刘和副厂长住在了一个屋里。副厂长临睡前特意向大刘交代:“老弟啊,我先去车间转转回来再睡。”大刘出于礼貌客气了一下:“大哥,我等你回来。”“不用,不用,千万不用啊,我睡觉打呼噜,我怕我先睡你就睡不着了。”大刘不好再客气,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睁眼,看着对面的床上,大刘愣了:副厂长眼睛通红地坐在床上。“大哥你咋了?”副厂长一脸苦笑:“我以为我的呼噜够厉害的了,老弟你的呼噜更牛——愣是让我一宿没合眼啊!你哪是打呼噜啊,简直是吹大号啊!”
于是,大刘得了一个“刘大号”的美称。
唯一不嫌大刘打呼噜的就是他老婆小文。小文文静娟秀,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对大刘的呼噜却很是习惯,不管大刘的呼噜多响,依然睡得很沉很香。大刘笑说这是天生注定的缘分,小文细声细气地说这是躲不过的命啊。
有个哥们儿借着酒劲带着炫耀说:“还是情人好,不像老婆,一会儿就指使你干这干那的,小情人最知道疼人。”
大刘听了当时没吱声,心中却不以为然。抛开别的不说,单从对自己呼噜的认可上,大刘就明显感觉到情人没有妻子有风度,或者说是更包容他。
那天大刘从省城领了一个奖回来,心里的高兴想与红颜知己分享,恰巧这个红颜知己刚帮完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忙。在两人极尽缠绵后,已是后半夜了,看着情人温柔而渴盼的眼神,他实在不忍心说出那个“走”字,他第一次在情人家留宿了。他的情人也就第一次领略了“刘大号”非同小可的呼噜了。可是没多久,她就被他的呼噜吓着了。大刘的呼噜最大的特点就是呼噜之间的间隙非常长,听上去就好像停止了呼吸似的,很是恐怖。
红颜知己赶紧把大刘推醒:“你快回家吧,听你的呼噜怪吓人的,你这是病啊,容易要人命的。”
“打呼噜还是病么?我还寻思我这是优点呢。”大刘嬉皮笑脸地说。
“拉倒吧啊,你要是因为打呼噜一口气上不来,在我家过去了,我可咋说得清啊?”
这话让大刘有些心惊,没有睡下去的心思了。呼噜还是病?还是能要人命的病?
大刘对自己的呼噜第一次有了几分恐惧,于是他就开始找朋友咨询。
朋友的朋友在医院工作,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打呼噜的确是病,严重的也真能要人命,要想不让呼噜影响生命就得手术。不过就是一个小手术,很简单的。
朋友的朋友很仗义:我亲自掌刀,保证刀到呼噜灭,手术时间定在下周一,让呼噜影响朋友的生命,那不是笑话我吗?
朋友那么讲究,不好好感谢一下哪行呢?手术前的周末,大刘、朋友、朋友的朋友,欢聚一桌推杯换盏。
大刘做东,还是感谢酒,他理所当然地带头豪饮。中间小文打来电话告诉他,娘家妈有病正在挂吊瓶,她要去陪着。大刘说,去吧去吧,这边结束早了,我也过去。
酒喝到大半宿,大刘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一头扎到沙发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天一亮,小文连早饭也没在娘家吃,坐第一趟公交车赶回了家。
正是暮春时节,车窗外路边的花儿静静地开着,下车了有淡淡的花香入鼻,路上的车喇叭声也很悦耳,就像大刘的呼噜一样,让小文感到了亲切,这日子真是美好啊!
小文带着暮春清晨的芳香走进了家门。
一路上,小文设想了大刘多种可笑的睡相,可她被眼前的大刘惊呆了:身子蜷缩在沙发上,脑袋窝在沙发的一角里,嘴大张着,鼻孔正顶在厚厚的沙发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小文想了好一会儿,少了她听了十多年的呼噜声了。
小文的手机响了。是帮大刘找医生的那个朋友打来的:“嫂子,我哥们觉得大刘仗义可交,以后肯定也是他的好哥们,手术提前改到今天了,早治早好早利索嘛。”
“谢谢你们,不用了。”小文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为啥啊,你们又找别的医院了?”
“不是,他再也不打呼噜了,命又找上我们了!”挂掉电话,小文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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