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芸坐在茶社里喝茶,彼时阳光西斜,透过古旧的格子窗倾洒进来,有种梦幻般的光影。
芸在讲她的故事,她说刚结婚那几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老公虽然木讷老实,不会说那些暖心烧耳的情话,但却是实心实意地对她好,那时候,她很知足,她总觉得女人的婚姻真的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幸福一生,赌输了也只有自认倒霉,婚内所有的挣扎其实都是徒劳,除非你立志走出围城。
幸好,老公对她好,好到哪种程度呢?她笑一下,伸出双手,白嫩如葱的十根手指上是粉色圆润的指甲,她说,这些一直都是他剪的。我惊,问:“一直是?”她点头,很平静地说:“一直是,不仅手指甲,脚指甲也是。”她抬一下穿着精致高跟皮凉鞋的脚,示意我看,那儿,藏着同样圆润粉白的指甲。
她平静地抬起头看我,任性地说:“因为我总是剪不圆。”我羡慕地说:“小女人,幸福如斯!”
她笑,盯着手里的茶杯,那儿,已热气不再,失色的茶叶静静地躺在杯底。
幸福吗?她自言自语地说,或许,当幸福成为常态,也就感觉不到了,以至于后来我对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厌倦了。
厌倦,为什么?因为他对你的好?
她苦笑一声说:“他是个很闷的人,不懂情调,和他一块出游,永远是急行军,视风景如无物;不解风情,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哪怕一次主动的拥抱和亲吻;不会交际,更别说左右逢源了,总之,太多太多让我失望的地方了,所有人都说我跌进幸福窝里了,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有多么厌倦”。
然后呢,然后的故事就很老套了,芸有了婚外恋人,那是一个让芸痴恋的男人,外形俊朗,很懂风情,那些甜言蜜语让芸沉醉,那些拥抱亲吻让芸融化,两相对比的后果是任性的芸不顾一切投奔第二春去了。
再然后呢?再然后的剧情就不是按照芸的编排进行了,第二春决绝地拒绝了她,没有缓和的余地,原来,人家只是想让她做后花园里众多鲜花里的一朵,而她,要的却是整个花园,这,怎么可以?
兴冲冲的芸心凉了,感觉天都塌了,难道那些温情都是假的?
芸是多么任性啊,这样的结果怎会就此罢休?于是和第二春大吵大闹,进而撕拽起来。可柔弱的女人怎么是如狼似虎的男人的对手?于是大败,不仅收获了一大堆的污言秽语,而且挨了打,手指甲也在打斗中撕裂了,疼到肉里,连着心。
老公赶来的时候,拖着旅行箱的芸正蹲在马路牙子上哭……
被接回家的芸神思恍惚,时常歇斯底里,她的手握成拳,掰都掰不开。
那天,老公要给她剪指甲,她把手背到身后,一脸倔强,老公温柔但坚决地命令道:“不许躲,把手伸出来!”芸说,当时她懵懂的心就一忽悠,感觉从梦里醒过来一般,下意识地说:“自己,我自己也会。”
老公拿过她的手,轻声说:“傻瓜,我知道你会,可你总是剪不圆。”
芸仰起头看天花板,我知道,她是怕泪滚下来。
哭了吧?我问。
芸笑着,泪却滚滚而下,半天后才说:“哭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委屈,就像冲开闸门的洪水一般,哭得天翻地覆,哭得老公心疼地抱紧了我,呵,他从没有那样紧地抱过我呢,他那怀抱,可真暖和!”
唉,我擦擦眼,叹口气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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