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你

某天深夜,当我在外面如孤魂野鬼般地游荡了两个小时后,一个恶毒的念头忽然阴森森地从心底里升腾而起:我要杀了她。

  她把头发剪短了,新发型居然把她原本的圆脸变成了瓜子脸。脸形一变五官就变得立体起来,皮肤似乎也变好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结婚十二年的老婆,她变漂亮了。

  以前常听人说什么女人有了爱情就会变漂亮,我觉得是瞎扯淡,但现在我老婆就给我来了个活证明。自从她出轨之后,她就变得比以前更漂亮和性感了。

  那个男人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短信,说:晚安,乖。

  我老婆看了短信,随即笑了,删了。

  然后上床,背对我,睡去。

  我把她扳过来,抱住她亲吻她。但一切结束后,她仍背对我,睡去。

  去他妈的乖。

  我为什么不离婚?有两个原因:一、我不舍得,我还很爱她;二、我失业两年了,我现在是个吃老婆饭的软饭男。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比我老婆有本事过。

  杀了她有什么好处?我们没有孩子,她的父母已去世。她死之后,两处房产,一辆车,还有银行里的三十万存款,就通通是我的了。更重要的是,我就不必再受她的气了。不会再被她嫌我没法给她性高潮、地板没拖干净、衣服洗得不好、菜做得不够健康。

  如果一个男人变了心,那有可能只是这个男人肠子花,但如果一个男人忽然变得狠心,那一定是女人逼的。

  我买了一把刀,一瓶安眠药。但买回来之后,我觉得这两样东西都很不靠谱。不管是刀子见了血,还是她睡着死掉,警察都会来立案调查。

  我于是又想了一个笨得不得了的笨办法,我把汽车的刹车系统搞崩溃,我老婆去偷情的时候车祸死了,谁也不会怪我。

  真是个不错的笨办法。

  但在我动手后的第二天,老婆便叫我把车开去保养。修车的师傅说:幸亏来得及时,刹车系统几乎全坏了,开出去一准出事。

  师傅还从车座底下掏出了两个用过的保险套,对我说:哥们儿很幸福呀。

  我脑子里就出现了我老婆跟那个男人在车里车震的情节,这对狗男女!

  我又决定在爬山时动手,老婆喜欢极限运动,周末长时间的登山便是其中一种。只不过最近她不再要我陪了,我当然知道她不要我陪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人去。

  我偷偷跟在后面,找机会在这对狗男女不注意的时候动手。我越跟,越气愤。那个男人和她,俨然一对爱侣,互相扶持,不曾离开对方的视线一步。我气我这顶绿帽戴得如此窝火,也气上天没有给我机会。

  我没再跟下去,我折返坐在停车场的树荫下生闷气。

  那个戴着棒球帽大墨镜的女人出现在那个偷了我老婆的龟孙子车旁边的时候,我的脑子抽了抽,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是来捉奸的。

  我所期望的闹剧并没有出现,那个女人远远地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眼睛盯着那辆车看,偶尔看看手机,样子竟然很悠闲。

  那对狗男女终于回来了,你侬我侬的样子真是恨煞了我和那个女人。

  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有点像他乡遇故知,我老婆和那男人走后,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那女人竟然向我走了过来:先生,你会换轮胎吗?我的车胎好像坏了。

  我当然会,我几乎被我老婆训练得无所不能,除了不能每次都给她高潮。

  换好了轮胎,她说:你好像没开车来,我送你一程吧。一切就像一个设计好的局,我上了女人的车,她开着车,回市区。

  进入市区闯过第一个红灯的时候,女人说:刹车好像坏了。所幸那个路段车少人稀,我果断地叫她摘掉档位靠边滑行,直至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熄了火。

  如同我想杀掉我出轨的老婆,也许,那个出轨的男人,也正想杀掉他的妻子。

  女人不相信。她说:他不是狠心的人。

  这世上总有一些秦香莲,不见着血不相信陈世美的狠。

  我们在路边的一个大排档上喝啤酒。女人摘了墨镜,是染了岁月风霜的眉眼,也许她平时也极力保养,无奈总比不得时光的快准狠。她稍稍有点发福,但这个年纪的女人,正是胖了才好看的时候,胸臀腰,都要肉有肉、要样有样。

  她喝得太多了,走的时候,已经需要我半抱着。她的腰上全是湿软的肉,跟我老婆的纤细极不一样,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动了动。

  我带着她去开了一间房,房里只有一张巨大的双人床。

  有没有人相信我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理由是:衣服已经脱了。

  早知道就让她穿着吐脏了的衣服睡觉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正经、这么认真的女人。

  或者是因为我的老婆实在太不正经太不认真了,所以,我见识了另一种女人,就觉得特别感动。

  她哭得我直后悔没有坚持背着她去找另一家有多余房间的酒店。

  我得傻成什么样,才会答应她,写那个什么见鬼的保证书,保证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不知道有了这保证书,我和她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吗?

  我老婆在第三天拿着那张纸给我看,上面是我亲笔写下的我保证某年某月某日和XX在某酒店某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我说了假话,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老婆问我:你知道不知道这等于说明你那晚就真的和她有什么了吗?给我跪下。

  我就跪了。我在我老婆面前早已经弱势到了她让跪就跪的程度,不分对错,不分时间。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和你之间,如果你不肯离婚,就只有我能背叛你,如果你敢背叛我,哪怕只是一次,我就让你去死?

  我老婆冷冰冰地这样问我。

  我抱着老婆的腿,泪流满面地认错的时候,我的心不断地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日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过下去了。无论如何,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我跪了一天一夜,老婆的脸才有所缓和,让我给她准备周末去爬山的背包。我讨好地问她:要不要我陪你去?没想到她竟答应了。

  我给她准备的背包很精心,我在里面放了一条铁丝蛇。这种蛇身细如铁线,剧毒无比,没血清治疗的话,一咬准死。重要的是我听说她要去爬的那山上就有这类蛇,现在是春夏交接蛇出没的季节。她被咬之后,我只要做到不帮她把毒吸出来就行了。

  我想过了,她要我陪着去其实更好,省得那个男人见她被咬奋不顾身地去替她吸掉毒血。

  越往山上走人越少,风景很好,天气比山下要凉快一些。老婆从包里拿了三次东西,一次拿纸巾,两次拿水,但是,那条该死的蛇毫无动静。

  眼见快到山顶了,山顶上有游客逗留,到时出事一定不成事,我提议在前面那块大石头下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这样她就会从包里拿吃的和水。

  唐少东,我们结婚十二年,我一直赚钱比你多,一直欺压你,我还在外面找男人,找了还不肯瞒着你,你是不是很恨我?坐下之后,她没拿东西吃,反而忽然这样问我。

  我只恨自己没本事。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比她有本事,她大概也不会这样,我大概也不会这样。

  可是我很恨你。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唐少东了,你越来越猥琐、越来越小气、越来越阴沉。我知道你是恨我的,可是你从来不表达出来,你把对我的恨全闷在心里,腹黑得可怕。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那么逼你吗?因为我想把原来的你找回来,我讨厌这个低声下气的你。

  我的老婆今天不但口才了得,人也变得直接起来,不再是那个我问她高潮了没有,她明明没高潮还回答晚安乖的圆滑女人了。

  我默默地听她说,我期待她说完,就将手伸进包里拿水喝。

  我们一开始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什么,把我们变成了这样?唐少东,你知道是什么把我们变成了这样吗?

  她歪着头,有点狡黠有点俏皮有点惶惑的问我的样子,还真让我想起了当初那个可爱的她。

  那时候每当她这样问我你知道为什么的时候,我都会凑过去狠狠地吻她,吻完之后才会回答她的问题。

  但现在,她的问题我回答不了。

  我们的确是曾经有过美好的,我青春年少,她似鲜花一朵,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曾经我以为,仅凭此,我们就应该走完一生。这些过去像山一样压过来,把我原本恨不得她此刻就死的心压得气若游丝。

  我并没有说话,但嘴忽然因为心中的烦躁变得很干。也许,是因为一路上我只顾着盯住她有没有把手伸进包里,那条铁丝蛇有没有攻击她,我自己反而忘记了喝水。

  我把手伸进包里的时候,没有任何关于不祥的预感,手背只是有一点点酥麻。一开始那种疼痛是非常轻微的,轻微得我几乎感觉不到。

  我在最后的痛苦中诧异地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泪水,那是鳄鱼的眼泪呢,还是害怕失去我的眼泪?

  我要死了,我分辨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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